或许是老天的特意关注,张国荣和唐鹤德的人生实在太像情节设置精密的剧本,故事性极强,节奏极其紧凑。张国荣起初不是很懂得如何经营长久稳定的关系,但通过一次次调整,他学会了长久爱人的能力。
前期的情感发展,唐鹤德起主导作用,虽然后期也是他主导,但占比其实有所减弱了,因为他也终于迎来了自己的情感功课。如果说,前期的情感功课,主要是张国荣在恶补,唐鹤德更多时候像个导师,那么,张国荣89封麦后,唐鹤德在继续引导张国荣时也开始修习一种他比较缺失的能力。他的这个特点非常隐蔽,不容易被发现,因为唐鹤德太稳了,所以他的成长线总是这么隐蔽。
正如,前文也有提过,他原本也是个leader,但是在遇到张国荣后就收起身上的张扬一样,只因张国荣是更需要张扬的那个人。唐鹤德可以根据爱人的需求不动声色地改变自己,润物细无声般,个人变化很少外显。
原本,智者如唐鹤德能很好地在感情中转身,但在89封麦后,唐鹤德的最后防线被打破,他被吃定了。而唐鹤德的这种行为并不是退行,而是进入了一个更高级的情感命题:相信。
“智者不入爱河”这句话现在还挺流行,貌似很有道理,但其实并不全对,因为它的正确性依赖于它所对比的层级。假设从A到D为个人智慧的由低到高层级,看不清事实的恋爱脑的处于A级,“智者不入爱河”这种说法处于B级,比A高。面对受伤的A级恋爱脑,此时对他们说“智者不入爱河”,那这句话就是成立的。但是,如果对于处在C级或者同样处在B级的人,他们本就可以做到“智者不入爱河”,而他们想要去爱一个人时有着更深刻的课题,在这种情况下对他们还说“智者不入爱河”,反而是一种落后的观念。
智者早已经修成很强大的内心,在他们的内心世界里,可以自成一体,这就是为什么不论是外部世界的权势、金钱诱惑还是社会认可的需求都很难影响智者。他们自有自己更透彻的目光来分辨是非,这也是他们能脱离不合理的社会规训的原因。所以,在层次B或者C里的唐鹤德入了爱河并被张国荣吃定,不是他回到了A级,而是这是他通往D级的必经之路。
不管是佛、道,从来都不反对“爱”,相反,正道的修行人都赞美“爱”,不赞成的是“执念”。摆脱了恋爱脑,知道自爱的人来到了B级,却也会遇到问题。不同的是,这个问题是“恋爱脑”的极端反面,那就是“拒绝投入”。也就是说,“智者不入爱河”这个境界的说法,其实是通过“拒绝投入”来让自己不受伤,看似很机智,却也会失去专注投入所带来的美好感受。
通过“拒绝投入”,可以让自己安全地处于现在的水平。但,只有专注投入,才有那种“在某一时刻,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还可以这么好,原来自己的某一方面还可以更好”的奇妙体验。
所以,其实“专注投入”与进入深度关系是互为因果的,专注投入的程度高低与幸福感的强烈成正比。在美好的关系中,我们总能更好地成为自己。也正是一段深度美好的关系让我们不断看见更好的自己的可能性,于是,我们更深爱对方。在这个阶段,张国荣给了唐鹤德这个机会。
回看唐鹤德的成长经历,幼年丧母,家里兄弟姐妹多,父亲的关注有限,和张国荣一样由保姆带大。失去母爱,父爱较少的他同样需要面对安全感缺失的问题。不过,和张国荣把填补这种缺失转换到想尽快在外面找到一个家的需求不同,唐鹤德选择了内补。通过不断修补自己的内心空缺,让自己的内心就能独自形成一个世界,不需要向外求,自己就能获得安全感,对唐鹤德来说,安全感来自他本身。即使前期他深爱张国荣,但是在89封麦之前,他依旧保留着分离意识,他的爱不依赖共生关系,是一种对自身能力的信心以及依靠自己的力量达到目标的稳定内在。
共生关系和爱有很大区别,但很多人把共生关系错认为爱。共生关系是一种情感依赖,是一种过度的情感。在共生关系中的人,自身没有足够的力量处理自己内心的感受,会把情绪转移到别人身上,并希望对方能够满足自己的需要,来解决自己内心的冲突。
在共生关系中,认为自己才是主体,而忽视对方也有主体性,把自己的利益看得比对方的利益更重要。共生关系里对人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需要才产生了情感依赖,如果对方没有满足自己的需求,就会产生愤怒、怨恨等负面情绪。
而在爱的关系里,会敢于冒险,会尊重对方也有主体性,会接受对方不是万能的,不能完全满足你的需求,会愿意为对方付出,会把对方的利益看得与自己的利益一样重要,会愿意付出,会愿意成全。唐鹤德支持张国荣从加拿大回香港,就是一种成全。
唐鹤德非常独立,内心强大,他对感情的需求没有共生需求的干扰,纯粹地出于爱。但内心能量足够独立的同时,他也有一个问题,那就是缺少对外部的相信。直到89封麦,张国荣彻底走到他内心最深处。他开始学着放手把控方向,他相信张国荣的能力,他愿意把两人感情之船的舵让出一部分给张国荣把控。
早期的唐鹤德更相信自己对事物发展的掌控力,他会帮别人把路都铺好,也就是说,他会让别人走一个他认为能避免失误的路,这样确实是保险,但这就隐含着一种避免别人犯错的心理,是一种规避风险,但也隐藏着对别人能力的不够相信。而认可风险的存在,懂得愿意信任别人的能力而出让一定的主导权,是唐鹤德的境界提升。
对于一个自己就能做好一切的人来说,相信对方的能力就是他的功课。所以,智者在必要时,是需要入爱河的。认为“被情所困的一定是愚者”,这种说法是粗暴的一刀切。智者可以不入爱河,但一旦入了爱河,Ta能脱离出轨、背叛等低级趣味,书写至死不渝的爱情传奇。
两人关系的进一步发展,在张国荣待得百无聊赖想复出时,这算偏离原本计划,但唐鹤德这次选择了相信他。相信一个人,不是指相信对方不会变心这种狭隘的看法,而是还包含了相信他能处理好复出的事情。
其实,相信别人总是伴随着风险。因为人最可控的其实只有自己。除了自己之外,再亲密的人都会有主观或者非主观的不可控。所以,对于安全感原本全由自己掌控的唐鹤德来说,甘愿进入不可控的境况里,一定是爱惨了张国荣。所以,虽然唐鹤德一向比较低调,但从他甘愿冒险来看,他已是爱意滔天。由于他的相信和支持,张国荣迎来了《霸王别姬》,这部中国影史上的浓墨一笔。
不过,在正式复出的92年之前,他因履行退出前的约定拍了《阿飞正传》,之后又拍了《家有喜事》和《蓝江传》。《蓝江传》在张国荣拍的电影里较少被提及,但在拍摄的过程中却发生了一个意外,情况非常危险。后来秦沛上节目时讲过这一段。秦沛表示,他与张国荣一起拍电影《蓝江传之反飞组风云》时,自己扮演一位警察,有场戏是张国荣开车撞来。当时车子被撞着火是现场实拍,秦沛按照要求爬进车里,这时张国荣突然十分严肃,告诉秦沛赶紧走开,一开始秦沛以为他在开玩笑,但是张国荣却很紧张地催他快出来,说着就硬把他拖了出来,这时车上一直在着火,而就在他们走出车子没几步时,燃烧的车子真的爆炸了,从此秦沛将张国荣的救命之恩记在心里。
听秦沛说着,就让人胆战心惊,更何况是亲身经历的人。张国荣拍戏还真是遇到过不少危险。
之后,就是备受赞誉的《霸王别姬》。张国荣和《霸王别姬》的缘分,得往前再推几年。早在1985年,香港电台就曾力邀张国荣出演由小说《霸王别姬》改编而成的电视剧集。张国荣方面当时回绝了这个邀请,现在看来并不可惜,因为92年那个在感情上更成熟也体验过实实在在地和爱人一起过日子的张国荣确实比85年的张国荣更适合程蝶衣。除了时间安排和拍摄班底的原因之外,我想,他之前拒绝后来接受的态度变化,很可能也和他自身对于同.性关系在心境上的转变有关,此时的他相比85年,心态上更加松弛。
张国荣到北京后,就开始刻苦学习京剧。遇到《霸王别姬》这样精益求精的剧组,张国荣的艺术天赋被深度挖掘。另外,在他拍戏期间,唐鹤德也没闲着,多次到剧组探班,被很多同组的人看到。就算不到现场,两人每天必须打长途电话,有着说不腻的关切话语,电话费多到张国荣不好意思找剧组报销。想必,交流中,张国荣会和唐鹤德聊一聊对程蝶衣的认识,唐鹤德心思缜密,看事物观点透彻,必定能和张国荣展开深入探讨。
不得不说,张国荣真的是个天才。熬了八年后,只要平台对,选择正确,他就能发光。比如之前,一旦站上足够高的音乐平台,一两年就达到乐坛top。而在电影艺术上也是如此,退出歌坛后,凭借《阿飞正传》在第十届香港电影金像奖中摘得了影帝桂冠,后来又带着《霸王别姬》扬威多个国际电影节,受邀拍摄的《纵横四海》商业也成绩亮眼。歌坛天王摇身一变影坛戏骨,也不过两三年时光,既让人觉得很传奇又那么理所应当。
又因为张国荣已经退出歌坛,还带来一种特殊现象:当时看他的电影,很多人带着录音机进电影院。因为张国荣在他的电影内演唱主题曲,为了避免被指责出尔反尔,他一再声明这些主题曲不会作为唱片推出。于是,歌迷们为了能在影院之外欣赏他的声音,就只好将录音机带进影院,才能经常回味他那些好听的电影歌曲。
92年-94年,张国荣的电影事业发展很顺利,陆陆续续出了《白发魔女传》《金枝玉叶》《夜半歌声》《东邪西毒》《东成西就》,随之也带来一首首经典电影主题曲《红颜白发》《今生今世》《追》《夜半歌声》《深情相拥》《一辈子失去了你》。
期间,唐鹤德依旧过得依旧很纯粹——专心爱张国荣,抽空赚钱。他的赚钱能力也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张国荣的艺术纯粹性。
拍戏,其实是一种团体艺术,不是个人英雄主义。经济基础是团体艺术创作必不可少的条件。演戏不像画画,如果说梵高可以在贫穷中靠自己就画出传世精品,那么拍电影这样的团体艺术创作实在没法在贫穷中继续。所以,团体艺术更无法摆脱电影圈群体性的关系,更被娱乐圈各种规则束缚着。尤其,当时的香港娱乐圈还是黑dao眼中的大蛋糕,演员如果没有钱没有势,容易被逼着接烂片,拼了命拍戏唱歌,高产但出不来精品。如果没有唐鹤德高超的金融能力努力赚钱,张国荣未必能做到随心所欲地选剧本。大家可以横向对比一下同期的香港一线演员,他们的作品密度都比张国荣高得多。
有钱,确实可以更加潇洒地进行艺术创作。
拍摄《阿飞正传》时,因为后期制作资金紧张,王家卫想租飞机来拍追火车,可是没资金了。
哥哥就说:“租吧,我来付钱。”
查小欣曾经写文说1991年平安夜,指出张国荣在安悦酒店搞了一个私人豪华派对,只有极少数与他知交的好友才被获邀请参加,和他一起度过从加拿大回港后的第一个平安夜。那晚的美食,头盘是三文鱼和鱼子酱,主菜是圣诞大火鸡,再加上甜品圣诞布丁。据了解,那一晚酒店的圣诞晚餐价钱约在每位四百至六百元港元,宴会厅最低消费两万,卡拉OK设施约一万,麻将免费,酒水另计,如此推算,张国荣这个圣诞派对花费应该在6、7万元左右。1991年的6、7万,比现在大得多。约几个好友之间的私人聚餐,就花6、7万,这也算一笔不小的开支了。
拍摄《霸王别姬》时,张国荣经常自掏腰包,请全剧组的工作人员吃饭,在盛夏时节,他直接包办了全剧组的水果和冷饮。1992年8月,《霸王别姬》拍摄结束,张国荣做东请全剧组吃饭,喝是茅台,价格不菲。
唐鹤德的赚钱能力给了张国荣随心所欲选剧本的底气,也给了他随便花钱请客的大气。或许有些比较极端的唯粉会不服,认为张国荣本身也很赚钱,之前开演唱会也赚了不少。是的,当艺人是赚钱,但是花销也很大。而且,比他拍戏更多、演唱会开得更多的人,最后遗产比他少得多得多。所以,实在不能忽视唐鹤德强悍的钱生钱能力。
复出后的这段时光,是张唐很幸福也最轻松的岁月,两人所处的环境相对宁静美好。然而,随着1995年的一声撞车巨响,潘多拉魔盒被打开,平静一去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