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信宫内,一片宁静之中,王璇刚从明德女校归来,她的身影略显疲惫,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她轻柔地倚靠在精雕细琢的软椅上,闭目养神,享受着难得的闲暇时光。白鹭,这位贴心的侍女,正细心地为她按摩着酸疼的肩颈,手法娴熟,力道恰到好处,仿佛能驱散一天的劳累。
“娘娘,”白鹭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您每日如此操劳,不如向陛下请辞这份差事,也好让自己多些休息的时间。”
然而,王璇只是微微一笑,那笑容中藏着坚韧与执着。“胡说什么呢,”她缓缓开口,声音温柔却坚定,“自从五郎离去,我便觉得生命失去了色彩,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但现在,当我置身于明德女校,看着那些孩子们纯真的笑脸,我仿佛找回了生活的意义。”她轻轻地挪动了一下肩背,示意白鹭将按摩的位置稍微往下一些,动作间透露出一种久违的轻松。
“我这一生,虽未能亲历孕育之喜,但如今,明德女校的孩子们成了我生命的延续。”王璇继续说道,她的语气中充满了慈爱与自豪,“每日与他们相伴,照料他们的成长,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充实与幸福。在他们身上,我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未来,这便是我存在的价值,是我人生的意义所在。”
此刻的王璇,不再是那个孤寂的宫廷女子,而是明德女校孩子们心中的慈母,是给予他们知识与关爱的引路人。她的人生,因这份责任与付出而焕发出了新的光彩,每一天都充满了意义与期待。在她看来,这样的日子,才是真正值得珍惜与拥抱的。
白鹭的眼中闪过一抹深深的感动,她轻叹一声,话语中满是欣慰:“确实如此,娘娘。”她的思绪不禁飘回到过去,那段先皇离世后的灰暗岁月,那时的王璇,像是被抽走了灵魂,日复一日地消沉下去,给人一种油尽灯枯的悲凉感。那时候的长信宫,寂静得令人窒息,每一处都弥漫着哀伤的气息。
然而,如今再看眼前的王璇,却已然是另一番景象。她的脸颊上泛起了健康的红晕,眼神中闪烁着光芒,那是源自内心深处的喜悦与活力。白鹭知道,这一切的改变,都源于王璇对明德女校孩子们无私的付出与关怀。在与孩子们的朝夕相处中,她找到了生命的动力,重拾了对未来的憧憬。
“虽然累是累了点,但是确实活得更像个人了。”白鹭轻声附和道。
王璇与白鹭这对主仆默契地沉浸在彼此的陪伴中,长信宫内弥漫着一股温馨而宁静的氛围,仿佛连空气都变得柔软起来。这份静谧,却被一阵悠扬的通报声悄然打破:“陛下驾到!”
王璇连忙起身,白鹭在一旁轻手轻脚地帮她整理了一下仪容,确保每一个细节都无可挑剔。
“不必多礼,打扰母后休息了。”李泽的声音响起,带着些许歉意,她深知此时的造访或许有些唐突。
王璇微微一笑,眼中流露出慈爱之色,她轻声道:“无妨,泽儿,你这么晚了来找母后,可是有何要事?”
“母后,朕听保护您的隐卫汇报,昨日有人到明德女校闹事。”李泽的话语低沉而凝重,她从袖中取出一份隐卫精心调查的情报,郑重其事地递给了王璇,“这是隐卫之后跟踪那个老丈,调查的结果。母后,你看看。”
王璇接过,目光如炬,迅速扫过纸上的每一行字,她的眼神从最初的疑惑逐渐转为愤怒。“实在可恶,竟然想将养在明德女校的女儿领回去卖了给自己的大儿子娶妇,好一对愚夫蠢妇!”王璇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他们作为父母未养育那孩子一天,生下来就把她丢弃在外,现在我们学校将孩子教养的再好,他们想到的也只是能多卖钱财,枉为父母也!”
“母后,您息怒。”李泽轻声劝慰,扶着王璇缓缓坐下,“儿臣深夜来访,并非想要让您带着满腹愁绪入眠,而是想告诉您,昨日您处理此事的方式十分妥当。”她继续说道,“您没有透露任何关于那个女孩的个人信息,也未让他们父女相见,因为那女孩尚且年幼,自小在明德女校的庇护下成长,不知这世间的险恶,更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可能会将她置于如何的险境。如果昨日母后一时心软,那么今天明德女校门外可能就跪满了要领回孩子的父母。”
王璇面带愠色,愤然道:“昨天那老丈,我瞧他一身褴褛,就知道他说的什么‘家中略有好转,稍有余资’的话不实,果然稍一试探,让他拿四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孩子跟他回去能过什么好日子。”
李泽叹了一口气,“现在明德女校的孩子们大多就快长成,在他们看来,这就是一笔资源了,如同长大的牛马一般,可以为家里干活或者卖了换钱了。就像昨日的那对老夫妇,意图将女儿领回去卖了换回为家中儿子娶妇的钱财,或者再直接点,将领回去的女孩儿直接与别家换亲,实在不成,在家养几年换得一大笔彩礼……”
“我尽心尽力养育的这些孩子,才不会让他们如此糟蹋,”王璇坚定地说道,“他们当初既然把孩子丢弃在明德女校门外,便已和孩子断绝了血缘之恩,如今休想凭借几句感恩的甜言蜜语,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就想再把养大的孩子领回去,从她们身上敲骨吸髓。”
“嗯,儿臣此次来访也是为此,提醒母后务必保持警惕,切莫轻易将孩子交还给那些未曾谋面的父母。这些孩子是我们精心养育长大的,他们再大一些,生活能自理后,其中佼佼者,儿臣会安排他们前往岳峙学院,那里汇聚着最为前沿的知识与智慧,让他们在那里接受教育,待他们学成归来,必将是大晟的栋梁之才。”
王璇闻言,眼底掠过一丝温柔的光芒,她点头道:“母后理解你的担忧,定会更加谨慎,泽儿,你不必过多忧虑。天色已晚,你应当回去歇息,明日还需上朝理政。”
“遵命,母后。”李泽温声回应,“儿臣这就告退,您也请早些安歇。”
次日晨曦初露,朝会的钟声悠悠回荡在皇宫的穹顶之下,李泽缓步登临太和殿,她的眼眸如星辰般璀璨,蕴藏着无尽的智慧与决断。当群臣毕集,她轻启朱唇,语出惊人:“今日,朕有一言欲陈,即废止宦官制度。”
此话一出,朝堂之上犹如投石入湖,激起层层涟漪。礼部尚书常兆兴躬身而出,声音中带着一丝忧虑:“陛下,是否忧虑宦官祸国殃民,历朝历代不乏奸宦乱政之先例,陛下此举,莫非意在防微杜渐,以免重蹈覆辙?”
此言一出,孙亮等宦官面色陡变。
朝堂之上,一时议论纷纷。一部分大臣点头称是,认为此举乃英明决断,可根除宦官干政之弊;而另一些大臣则面露忧色,担忧废除宦官后,宫中事务无人打理,恐生乱象。
见此情景,李泽缓缓抬手,轻叩龙椅之背,如玉般的声音穿透了嘈杂,群臣闻声肃静。她目光如炬,扫过朝堂之上,语重心长道:“诸位爱卿,朕今日之所议,并非一时冲动,朕也并非因为宦官干政的原因而要废除此制度。历朝历代都会出现‘红颜祸水’、‘宦官霍乱朝纲’、‘后宫干政’、‘奸臣媚上’等等罪名,一个国家的兴衰,岂能简单地归咎于某一群体或某一女子,君王的昏聩,臣僚的无能,不需要某一个女子、一个群体来承担罪责,用他人之错掩盖自身之失,将罪名强加其身,仅为掌权者粉饰太平。”
她稍作停顿,语气转为悲悯:“朕之所以决心废止宦官制度,实乃因其本质残忍。割舍肢体,残害身躯,此等行为,野蛮至极,与前朝殉葬无异。古人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宦官的存在本身就是因为历朝历代的男性掌权者,为了防止自己的姬妾与别的男人产生不伦,导致皇室血脉的混淆。朕身为女帝,完全不必有此担忧。而且,朕相信人有别于牲畜,就是因为人有道德廉耻之心,朕决心废除宦官制度,让每个人都能够拥有完整的身躯和尊严。宫中现有的宦官朕亦会安排妥当,让他们得到妥善的安置和照顾。”此言一出,朝堂陷入死寂,唯有沉重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回荡。
一些殿内服侍的小宦官,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泪水夺眶而出。他们虽然身份卑微,却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有着与常人无异的情感和欲望。谁不渴望拥有一个完整的身体,过上正常人的生活?然而,命运的安排让他们在年幼时就承受了无法言说的痛苦,用残缺的身躯换取了一口饭吃。
但是,身体的残缺并没有剥夺他们作为人的尊严。然而,在世人的眼中,宦官往往被视为低贱的存在,他们的尊严被践踏,他们的存在被轻视。如今,陛下提出废除宦官制度,理解他们的苦难,尊重他们的人格,这无疑是对他们的极大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