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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六夜 初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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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发颤地深深呼吸着,泪水已经沾湿了眼眶,可她不想让它流出来。至少不是现在。

图特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移开视线,再度闭上眼睛。

晓蓠一时找不到视线的着陆点,她扫过桌上的陶碗,又望向图特:“你还要喝水吗?”

他微微摇头,“我想沐浴。”在她的沉默中,他轻声道:“不让水碰到伤口就没问题。”

又一次长久的沉默和另一次深呼吸。“好。”

偌大的浴池旁边,晓蓠看着侍女们鱼贯而入,有的点燃含有没药的香薰灯烛,有的往浴池倒入牛奶和撒下玫瑰花瓣,有的在金属架子上挂放好亚麻浴巾和换洗衣服,完成这一系列环节后,她又看着她们鱼贯而出。

“你确定想我帮你洗吗?”晓蓠环顾了一遍,最后向他确认道。

他的目光越过肩膀投射过来。“你不喜欢亏欠不是吗。”

晓蓠倏然屏住了呼吸,接着她长长吁出了口气。她赤着脚一步步靠向浴池,在他身后不足一步的地方停住。

“解下我的短裙。”

晓蓠走上前跪下——他虽然只比她高出10公分左右,但是要帮他脱下下身的衣服又是另一回事——解开紧束在他腰间的皮革腰带,叠好摆置在一边,再沿着短裙裙头伸手找出接合处,轻轻用拇指从内一拨,亚麻短裙便重新变成一块接近倒置等边梯形的布料。

“你可以下浴池了。”晓蓠说着,并未抬起视线,直至水波撩动的声音传来。

她在左手边找到一盆琥珀色液体。她用手指撩起一些来闻,香味很淡,有点像香奈儿5号香水或者罗曼蒂克,还夹杂几分薄荷草香,不似她在大多数贵族身上闻到的浓而刺鼻的香味。

她把手掌浸入香液中,另一只手舀了些水,两只手合在一起搓了搓,却没有如期产生满手泡沫。也许这种香液的功用更类似洁面啫喱。

最先从背部开始洁净工作,她边在心中反复提醒自己别太靠近他胳膊的棉布。晓蓠把香液涂到他的脖子后面,不意一抬眼就看到他的后脑。这么说来,这也是她第一次近距离地观察他。他的头颅骨比一般人的长,跟很久以前她梦到的一模一样,是家族遗传还是得了什么疾病……不过,这与她有关吗?不太有。

为了不在似将无限延伸下去的静默中胡思乱想,晓蓠决定用不怎么明智的方式转移注意。“你一直都是自己一个洗澡的吗?”

仿佛没料到她会打破沉默,图特没有马上回答。“以前都有侍女在旁服侍沐浴,比刚才的还要多。但后来习惯了自己洗。”

“那现在岂非有悖你的习惯?”

“有选择的情况下,我乐见于此。”

这句话让与桑拿房毫无相似之处的浴室越发升温。两边的烛火从不同方向投下光亮,乳白色的浴池反射出闪烁跃动的影子。

“起身。转过来。”

又一阵柔婉的水声。

“请抬起你的右脚。接着左脚。”

晓蓠强迫自己专心致志首先对付他的双腿,由下而上的那种。

他的脚板有一层厚茧,他的小腿和他身体其余部位一样纤瘦,他左边大腿有一道疤痕……她的视线凝结,定格在那不同于周遭肤色的结痂上。

“那是两年前遇袭落下的伤痕。”

晓蓠愣住,眼神空洞地仰起了头。明明眼前这个人不比她强壮多少,然而由这个角度瞻仰审视,他却那样的庞大,宛如一座耸立高山。

等等。图特此际眼底带笑地俯看她是什么意思?

噢,亲爱的天主。他的男性性征在昂首挺立!

晓蓠原本俯弯的上身冷不防直了起来。两人的视线此时交叠在同一直线。

想破口怒斥他的挑逗,可是就连舌头也抵挡不住内心此刻的焦急。“遇袭?是怎么样的袭击,偷袭吗?”

“当你企图剪除逆己者真正登上高位,总会不断有人想你消失。”

他陷入了那段回忆中吧,晓蓠注视着图特波澜不惊的脸庞思忖道,体内涌起了想拥抱他的欲望,哪怕只是温暖他的身体。

但取而代之是她抚触轻掠过他那伤疤的指尖。她忧伤的眼神正贪婪地爱抚着他曾经受伤的地方。

他不愿深谈,她知道。他身上有许多矛盾的地方,例如他刚刚的话里提示了他从前的生活非富则贵,但孟斯贝尔却提过图特是因为在一次叛乱中保护法老有功被授封将军,他年少的经历定不简单。但仅凭她迄今收集到的关于他的零星信息,她无法作出更多的揣测,何况再精妙的逻辑也不及对方的亲口坦白。撒谎者分两类:为特定目的编造谎言的和在任何场合都会惯性说谎的。而图特属于前者。

她还知道,像他这样本应不谙世事的少年要站在高位必须付出高昂的代价,而即使争取到了他渴望的,他失去的永远比他得到的多。他是将军,他的使命是征战四方,为了不让他保护的人民流血和失去家园,他必须让敌国的士兵战死和投降。兴许终有一天,牺牲会令他变得麻木和残酷。

一声满足的低吟惊动了晓蓠。她猛缩回手,像玩火的孩子被烫到了手一般。

“对不起。”

“你的脸颊有血迹。”

两人不约而同说道,紧接着彼此皆是一怔。

“啊,大概是在猎师的时候弄到的。你当时流了那么多血,你知道吗,我都快吓坏了……”晓蓠垂下眼帘,正要抬手擦拭两边脸颊,不料被他握住了手,她怔悚着重新望向他,“图特?”

“真希望我早些知道。”说完他摇了摇头,“不对,不是这样。我知道的,但某种冲动驱使另一半的我轻视这个事实,直至听见你亲口证实。”

晓蓠始终反应不过来。她听到的真是他所说的吗?她张了张嘴,却徒劳无功。

“你无需不安。我知道你不愿和我有过深的接触,你的态度明示了一切。我了解我将要为此做出什么反应。”

晓蓠忆起一个月前她将他拒之千里的举止,顿时胸闷得无法呼吸。“你错了,我并非讨厌你,和你保持距离只是因为我不清楚如何处理才最好……”

“你究竟在害怕什么?”他的呼吸变得沉重,眼睛却一刻不离地俯视着她。

“我害怕……”这几段对话中她不停重复他的问题,让她快认为自己要变成鹦鹉了。拜托,看在神的份上,她还是诚实一点吧。“我想回家,我的家在很遥远的地方,可是来到这边后,我遇到了你们,我想过置身事外,也一度成功过,但到最尾发现完全是自欺欺人。我不晓得怎么办,那边有我的父亲和好友为我焦虑,这里也有我在乎的人和事,我下不了决心,我怕如果哪一天找到了回家的方法,我做哪个选项都会难过……我怕后悔,你理解吗?”

“如果我说,我不想你回家呢……”图特另一只手抚上晓蓠的左脸,轻柔拭去沾在她脸颊边的他的血,“你会怎么想我,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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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卡珊娜蒙撩开白色罗帐。起风了……

夏季的风聊胜于无,即使吹动了沉闷的空气,炎热的温度也不会因此降低。正如同热风驱散不了她心中的抑郁一般。

这是不行的,她跟自己说,烦闷的心情不利于胎儿的健康成长。安卡珊娜蒙伸手抚摸她的小腹,默默向司掌生育的伊西斯女神祈求腹中孩子安康。

那位将军的面孔在她眼前闪过。

为什么她会对图特将军有奇特的熟悉感呢?难道只是他和王长得过于相像的缘故?

“妹妹。”

安卡珊娜蒙回过神。唤她的女子正从卧榻下来,准备向她行礼。

“梅珂塔蒙参见皇后。皇后贵安。”

她连忙走到女子右手边,将她搀扶起,“二姐还是如此多礼,妹妹实在不喜。”

梅珂塔蒙牵过安卡珊娜蒙坐到卧榻上,一边吩咐侍女奉上水和果盘,自己则在卧榻旁边的木椅上坐下。

“妹妹贵为陛下正室多年,怎么还说这么孩子气的话?这不单是身份有别的关系,如今早非父亲统治的朝代,你我再不能像往日在阿玛纳城时一般不拘小节,民间小孩之间嬉戏打闹无关紧要,可我们是王室,得在外界眼中树立威严。”

安卡珊娜蒙淡淡笑着,“二姐说的妹妹都懂,但此刻房中只有你我二人,让我怀念起孩提时的岁月,所以一下子情不自禁。”她的笑意忽而敛去,“再说,我很清醒,明白一切已回不到从前。”

梅珂塔蒙笑了笑,但却散透着一缕哀伤的气息。“既然这样,妹妹更不能继续往回看。您现在已怀有陛下的孩子,万事以胎儿为重。而且这是妹妹的头胎,听迈亚说,怀头胎的女人都会比较辛苦,因此您需要好好休息,按照迈亚的嘱咐去做。这也是为了陛下和王室血脉的继承。”

她盯着梅珂塔蒙缺失了前臂的左手。她知道这样十分不合礼,哪怕她的姐姐不会责怪她的无礼,但依然会勾起她痛苦的回忆。可即使经过这么多年,安卡珊娜蒙仍无法自已,像是想执拗地从现实的残垣中寻得刺痛的提醒,提醒她那段记忆不是单纯的梦魇,从来都不是。

“你又梦见了父王,对吗?”梅珂塔蒙温和的嗓音回旋飘来。

安卡珊娜蒙先是一怔,既而点了点头。这不是个见不得光的秘密,她亦不曾向梅珂塔蒙隐瞒。“还有阿姐和妹妹们。”

“每次你一梦到他们就会来找我,我有时候会疑问,是不是只有这时候你方会记起有我这么一个亲人。”

她连连摇头,视线不觉游向房间的其它角落。这个位于王宫西北的房间因着靠近王城附近的山脉,每逢日沉西岸,房内便会有一半湮没在黄昏的阴影下。光影分立,房间的所有装饰、家具和摆设有如被分隔在白昼和黑夜两个截然相反的国度。而事实上,不论时光如何流转,黄昏时分在房里投下的景致没改变过,一如其中的装饰、家具和摆设,一直以来都那么的简单,乃至空荡,空白。自她们搬入这个底比斯王宫的那天起,就从未变过。

“你和弟弟……啊,阿蒙-拉神宽恕。皇后和陛下最近相处得还好吗?听闻王为古实和西亚小国的事忙得不可开交,有几天夜晚甚至在书房就寝。”

“二姐请宽心。王已不是昔日你我的弟弟,他有能力处理好国家事务,再者有阿伊大人从旁协助,即便陛下有做得不够好的地方,维西尔也会告知分寸的。”

梅珂塔蒙皱起了眉,“但愿如此。不过我总觉得陛下在遭到乱臣刺杀回来后,性情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似的。另外,我听到侍女们在底下的窃窃私语,貌似王带回来授封的将军和维西尔以及僧侣团有过几番细微的冲突,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矛盾分歧?”

安卡珊娜蒙垂眸,“好像有这么回事。但朝堂政事,我不便干涉。”

梅珂塔蒙从她的座位上站起,慢慢走了过来。她仰起脸,看见和自己轮廓相近的脸孔。

“妹妹自小就和陛下亲近。或者说,只有你是他靠得最近的人,我们其他几个姐妹都很少能和他说上一句话。而您现在身为他的妻子,必要时得开口,告诉他您认为什么是正确的,怎样做会更合适。这是您力所能及的,不仅仅作为妻子,还是皇后该做的。”她捏了捏安卡珊娜蒙的手掌心:

“父亲的统治是错误的,他被阿伊大人宣告为罪人有一定的道理。凯姆特在父亲的统治期间失去了许多领土和盟友,人民为此过上了贫穷和动荡的生活。现今父亲的时代已经结束,我们有必要支持陛下,夺回属于埃及的疆域。”

安卡珊娜蒙回握住她的手,挤出了苦涩的微笑,“多希望我能像二姐一样成熟,而不是总为个人的事情苦恼。”

梅珂塔蒙视线越过房间,停留在卧榻对角的莎草纸书和堆积如山的粘土文书,安卡珊娜蒙寻望过去。那些是二姐住进这个房间后,多年来向文书院讨来的王国和北方国家与地区的记载文书,包括历史、礼赞诗、农事、民生和外交等多项公文和轶事。她便是通过这些文书了解外面世界的变化。

她们的父王不准他的女儿接触外国异族的文书和知识,为此梅珂塔蒙不止三番四次和他起过争执。

安卡珊娜蒙直到现在依然记忆犹新。那是二姐生日当天的晚上。

她得到了母后的准许,带上安卡珊娜蒙去阿玛纳城城外迎送塞浦路斯的使节队伍,随后满心欢喜地怀揣来使代表赠送的手链回到宫殿,然而她们却被父王迎面堵截在通向寝室的回廊上。他一把抢过梅珂塔吞手中的链子,猛力摔在地上,她傻傻看着玛瑙手链支离破碎,顿时双眼发红,安卡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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