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地一声!”小敏凑在小霞耳边,压低声音,眉飞色舞地讲着, “刘安在马霞脸上扇了一巴掌,真响啊,这么远都听见了!”
“因为什么呀?”小霞带着袖头,趴在柜台上,身子前倾,好奇地问。
“还不是多收人家钱?”小敏耸着鼻子,轻蔑地说,“天天那么黑,挨打不活该?”
“打电话从来不让看,”小霞也不满地笑着说,“说多少就多少!”
“可不是!”小敏说,“你说叫人一次五毛就五毛了,打电话一分钟三毛,该多少多少,你不让人家看,谁不知道你啥意思?只不过大家一个商场的,睁只眼闭只眼罢了,别太过分了!”
“那她挨一巴掌就算了?” 小霞问。
“她不算还咋?”小敏说,“掂着拖把出来想打刘安,给拉开了,可不白挨一巴掌!”
“我就昨天下午送货,早走一会儿,可没看成。。。” 小霞笑着说。
正说着,忽然看到一个穿铁路制服黑黑的男人出现在视线里,慢慢直起腰,笑着问:“刘江,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老邻居,”刘江往柜台上一倚,笑着说,“顺便进点儿货。”
“来进货,顺便看看老邻居吧?” 小霞笑着说。
小敏轻打小霞一下,笑着说:“你看你,都说看破不说破。”
“小杜小红没来?” 小霞笑着问。
“两人在家准备结婚呢。” 刘江笑着说。
“这么快?”小霞笑着说,“上次见小红问她还不敢说哩,扣色儿,不舍得送糖是不是?”
“还得来郑州买东西,到时候让他们专门儿给恁送来。” 刘江边离开边笑着说。
这时,小霞才发现,刘江后面还紧跟着一个穿白衬衣和牛仔裤的年轻人,瘦瘦的,带着眼镜。
年轻人寸步不离跟着刘江,惊讶地看见刘江从两个柜台中间一个开口处进了柜台里,又往里走了走,在一个柜台后面站住。
刘江把一个无靠背的三脚凳递给年轻人,自己则坐在柜台与货架之间的木箱子上。
“这是谁的柜台?”半天,年轻人小心翼翼地低声问。
“咱的呀。” 刘江笑着说。
“咱在这儿咋会有个柜台哩?” 年轻人身子前凑,轻声问。
刘江笑了笑,没有回答,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想了一会儿,站起来,出了柜台,对年轻人说:“你进里面坐吧。”
年轻人提心吊胆地进到柜台里坐下,仿佛怕随时被人撵出来。犹犹豫豫坐下后,开始目光躲躲闪闪地打量四周。
他第一眼就被斜对面柜台后的一个美女惊呆了,他长这么大从没有见到过这么漂亮的姑娘!随即意识到对方也在盯着他看,赶紧把头一低,内心的波澜却是汹涌而起。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刻意避开斜对面的美女,观察起四周来。他所坐柜台正处在一个拐角处,前面是一条长长的过道,左边也是一条长长的过道,过道内人来人往,一眼望不到尽头。过道儿两边都是柜台和货架,货物和纸箱堆得满眼都是。每个柜台里至少有一个人,或坐或站或聊天或趴在柜台上睡觉。
他左右两边的柜台都空着没有人,右手边柜台挨着一间玻璃隔开的屋子,里面有好几个人在忙活,纸箱堆满了大半个屋子;它旁边的房间开着一个小窗口,挂着一个公共电话的牌子,打电话接电话的人络绎不绝。
一个尖嘴猴腮戴眼镜烫头的年轻人晃晃荡荡从对面走过来,抄着普通话问:“刘江呢?”
年轻人像弹簧一样跳起来,结结巴巴地说:“出,出去了,刚出去。”
对方点点头,又溜肩歪胯地走了。
年轻人继续偷偷打量四周,忽然发现,刚才和刘江说笑的小姑娘正在观察他,赶紧报之以腼腆礼貌的一笑,对方也回之一笑,把脸扭过一边。
刘江回来的时候,掂着几个沉甸甸的黑色塑料袋。把东西放在柜台上,掏出一张纸看。
尖嘴猴腮的年轻人又来了,拍拍刘江的肩头,说:“我刚才问啦,你们的板子今天拿不走,过两天才到。”
“你不能一直这样拖啊,新建!”刘江不满地大声说,“又一星期!家里等板子用哩,这次专门交代我,必须带回去!”
“本来能按时交货,”新建赶紧点头哈腰陪着笑脸说,“杨老板中间一改板子,老图样不能用,这一改耗时间了。”
“那你快点吧。”刘江火气稍小一些,说,“你一拖回去杨工老说我:咋又没拿回来?板子他改的,你做的,我在中间落埋怨。”
新建笑着拍着刘江的肩头说:“后天来一定让你拿走!”
说完,抬腕看了一眼松垮垮的金表,说:“走吧,中午请你---请你们福良吃饭。” “哪有时间下馆子?”刘江说,“东西没买完,吃个盒饭就走了。”
“那下次吧,”新建笑着说,“等来提板子的时候。”
说完,又晃晃荡荡地走了。
送盒饭的来了,刘江要了一份米饭,年轻人要了一份儿卤面。两人爬在柜台上,一声不吭地埋头吃起来。
一个人走过时问:“这么早就吃饭?”
刘江忙站起来,笑着说:“反正是一顿,早吃早回去---还没吃哩,胜利?”
胜利笑着说:“还没送来哩!”又打量了一下柜台里的年轻人,问:“这是恁公司的?没见过吧?”
“俺公司小齐,”刘江笑着说,“刚来的,一块儿来买点儿东西。”
“咱这儿盒饭怎么样?” 胜利笑着问小齐。
小齐早已随刘江站起来,忙笑着说:“不错啊,挺香的。”
胜利笑着说:“那别走了,在这儿天天有盒饭吃。”说完,笑着从入口处进来,坐在小霞旁边的一个柜台后面。
吃完饭,刘江又出去转了几圈儿,掂回来几袋东西。在眼前的公共电话亭给公司打了一个电话后,坐下休息了一会儿,看了看表,说:“走吧,一会儿有趟车。”
他把东西分了一下,自己提一半,让小齐提一半,顺来路几步就到了小霞柜台前。刘江把东西放下,把几块钱放在小霞柜台上,笑着说:“麻烦你帮我付一下。”
“你看你,这么客气,”小霞开玩笑说,“盒饭我还是请得起的。”
“老是麻烦你,早该请你好好吃一顿。” 刘江笑着说。
“老邻居了,这么客气干嘛?” 小霞笑着说。
刘江重新提起东西,笑着说:“好,走了啊!”
“好,再见!” 小霞笑着说。
刘江又喊:“胜利,走了啊!”
正看报纸的胜利头也不抬地回应:“好,好,慢走啊!”
小齐跟着刘江,亦步亦趋地下了楼。不用几分钟,就到了火车站广场。刘江并没有去售票处买票和走入站口,而是领着小齐钻进了一个极为狭窄的胡同。胡同口把守的人对穿着铁路制服的刘江看都不看。
他们七拐八拐走了半天,面前突然豁然开朗,站台就在眼前。等了一会儿,一趟列车停下,刘江对乘务员说:“俺一块儿的。”带着小齐上了车。
车上并不拥挤,也没有座位。当列车驶上黄河大桥,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时,小齐忽然问:“就是,咱在这儿咋有个柜台哩?”
沉默了片刻,刘江说:“几个月前买的,想着把咱的镇流器放这儿好好卖呢。”
“那咋没人在这儿呢?” 小齐问。
“没人愿意来呗!”刘江笑着说,“刚开始都可积极,争着来,跟打狼一样,待着待着都不想待了,就小杜和他女朋友时间长点儿,他俩不来,就没人来了。”
“能不能让我来?”小齐脱口而出。
”回去问问杨工呗。“刘江说。
“你帮我问问吧?”小齐用祈求的口吻说。
“中啊。“刘江答应着。
过了一会儿,小齐又轻声问:“这商场叫啥名儿?”
“中原商场。”刘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