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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惯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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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每一天的开端打照面,坐同一班电梯,在一楼分别,各自奔赴不同的目的地。

并不是每一天的中午都能恰好约上饭,但大多数时间梁灼都会去试一试,也因此,楼下的流浪猫吨位见涨。

偶尔成行,偶尔落空。某次梁灼去到程月萤律所楼下,远远望见她正跟几个同事一起匆匆往外走往外走,她像往常一般冷静、忙碌、步履不停。

梁灼朝她笑了笑,没有喊她名字,也没有迎上去。

程月萤拉开车门时风有点大,她下意识压住风衣的下摆,然后忽然回头,目光越过喧闹的人群,在风里落到他身上。

梁灼站在原地,手指在掌心无意识地摩挲,像是握着什么柔软的、快要溜走的东西。

他没有走过去。

他知道今天程月萤今天有一个会要谈,上午还排了一个合约审核。他知道她一整天的行程——就像他一直以来,对她的事,总是知道得太多。

梁灼只是远远地,对程月萤抬了抬手,像早上在门口看到她那样轻描淡写地打了个招呼。

程月萤也点了点头,唇角刚牵出一个弧度,车门就合上,启动了。

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还好晚上下班大多时候能凑在一起,程月萤心里明白,梁灼大概是悄悄调了自己的工作节奏,为了尽可能在夜晚街灯亮起时见到她。

自从那次精心准备的晚宴被其他人横插一脚,梁灼总有些介意,晚饭选在两个人租住的地方附近,好在周边商业繁荣,选择多,一时半会儿也吃不腻,一起对着名声大噪却其实难副的网红店偷偷皱眉,也成了不成文的默契。

梁灼话不多,也从不追问程月萤下班的时间和去向,只在她没准备好的时候忽然出现,又在她心绪不宁的时候恰好沉默。

他从不刻意,但他在的时候,总比世界安静一点。

程月萤开始习惯早上开门看到梁灼站在门口。

习惯午休时看到手机上一条“出来?”

习惯晚上回家路上手机震动,一句:“今天晚饭想吃辣还是清淡?”

梁灼从不逼她,也从不说喜欢。他只是用那些轻得不能再轻的细节,一点点渗透,像潮水,悄无声息地没过她的脚踝,往她心底漫延。不动声色,却无法抗拒。

月中全市发布了周末的大风预警,风比预计的时间提前一天抵达,周五下班前,就已经在城市间横冲直撞。

傍晚赶文件时,程月萤听到办公室里的惊呼,看向玻璃幕墙外时,才想起早上出门前好像没关紧卧室窗户。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梁灼的号码。

手机响到第二声,他才接起,声音还带着工作间隙偷懒的散漫笑意:“怎么,舍得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

自他在禾城假装酒店客服给程月萤被她反手拉进黑名单后,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打来电话。

“……你记性真好,”程月萤想起那时两人的无厘头,有些忍不住笑意,“我的窗户好像没关紧。”

梁灼应了一声,从耳边摘下耳机走到窗前,风声一下变得清晰。他能听见电话那头程月萤指尖飞快敲击键盘的声音,还有某个文件翻页时的短促摩擦。

“310327。”程月萤忽然报出一串数字,“我的门锁密码,帮我关一下卧室的窗户,谢了。”

这是程月萤第一次把钥匙主动交给他,虽然是物理意义上的。

除了那次送醉酒的程月萤回房,这还是梁灼第一次看到她房间的全貌。

梁灼推门而入,风正翻卷着窗帘的一角,撞击窗沿。他快步过去,伸手将窗户关严,落锁时发出轻微一声“咔哒”声。

转过身,房间便安静了。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户型,但不知为何,程月萤的这间房,看起来截然不同。

房间里没有多余的装饰,桌上是摊开的文件夹,马克杯里还剩半杯白水。靠墙的架子上,书和文件夹都按颜色由深到浅排列,整齐得几近苛刻。

书桌旁的落地灯被梁灼打开了,冷白光,没有一点暖调,把整个房间照得像是一处临时驻扎的营地,不带任何停留的意味。衣柜门虚掩着,露出一排挂得整齐的衬衫和西装裙,颜色清一色的黑白灰,素净到有一种冷意。

房间里几乎看不到私人情感的痕迹——没有照片,没有香薰,也没有玩偶或挂饰。

像是一个临时落脚点,又像是随时可以起身离开的中转站。

梁灼站在原地,视线缓慢地扫过房间每一个角落,像在解读一段从未真正理解过的人生。

这是程月萤的世界。

这里的安静不同于他们共处时的默契沉默,而是那种隔绝一切的、深海一样的孤独。冷静,清醒,自足。一个人生活的每一步都踩得极稳,没有一丝犹疑,也没有一丝依赖。

程月萤的生活是可以被打包带走的,简洁、克制、无情绪负担。这个房间,是她的延伸,是她在这座城市扎根的痕迹,却也像随时可以拔掉的钉子,下一站,可能是随便什么地方,甚至可以是另一个国家。

梁灼的喉咙有点发紧,像是被这个空间轻轻勒住了。

那个周末,风整整刮了两天,风声尖利,像是刮在玻璃窗上的锯齿,住在高层都能感觉到轻微的晃动。街上几乎没有行人,店铺门口的落叶在风中打转,连外卖都几乎瘫痪。

他们索性窝在家中。

没有必须出门的理由,在极端天气里也没有被谁打扰的必要,在这个不大不小的空间里,正儿八经地一起过了一天。

梁灼拎着提前储备的食材扣门,想要大显身手,却意外见识到了程月萤一整套令人震惊的半成品预制菜系统:从冷冻室取出来,拆袋、热锅、加水或调料,十分钟之内一份热气腾腾的“家常菜”就能上桌。味道意外地不难吃,还有几分像模像样。

他有些吃惊:“你不是不开火?什么时候研究出这一套的?”

程月萤站在水池前洗手,头发利落地扎成一个低马尾,脸颊被厨房的热气微微熏红,她侧头瞥了他一眼,“不要露出这种少见多怪的资本家眼神。”

“我是认真的,”梁灼挑眉,“你好有生活智慧。”

程月萤低笑了一声,转头专注地搓着指尖的泡沫,半开玩笑,“这不是生活智慧,是劳动人民在城市孤岛里的生存智慧。”

厨房不大,是极简的狭长格局,两人若同时站在里面,一个人就得贴着冰箱挪着让位。梁灼在她身后备菜,时不时被水池前的人挡住去路。每当他侧身想过去,她下意识地让开,但免不了偶尔擦过肩膀、手臂,甚至手背。

那些若即若离的接触,带着水汽与体温,在狭小空间里一触即分。

谁都没有点破。

厨房门没关,外头风声阵阵,从缝隙间钻进来,仿佛是远处的风呼啸着找不到方向,在城里乱撞,撞在这间小公寓的窗上,又被锅里翻滚的热气熏化。

两人最后窝在客厅吃饭。

桌面铺了防烫垫,梁灼还给几碟菜做了摆盘,有模有样。热汤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程月萤翻出一瓶接骨木,随手递过去一杯。

梁灼举杯,“干杯。”

程月萤抬眼看他,语气有点敷衍:“……干嘛,祝大风平息?”

“祝你开心。”梁灼笑着说,笑得有点漫不经心,像是不经意地脱口而出。

程月萤盯着杯子,笑着轻轻碰了下他的杯沿,“嗯,也祝你开心。”

她没再看梁灼,而是低头认真吃饭,其实也许只是逃避一场不该太快开始的对视。

梁灼没说话。

他只是看着她细细地嚼着饭菜的样子,忽然觉得这顿饭吃得有些漫长,像是某种短暂的、命定的平静。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他们的“好日子”,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终点前的倒计时。

但他知道她开心。

那就够了。

梁灼有时候加班,但只要不在香港,就总能在某个时间点“恰好”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饭后,程月萤收拾碗筷,梁灼本想帮,被她一句“厨房太小了,你会挡着我”堵了回去。

他没有争,靠在厨房门边,看着她动作利落地善后,一气呵成,早已习惯独自完成这一切。

梁灼站在门边,问她:“我还能来蹭饭吗?下一餐我来做。”

程月萤洗完手,从厨房出来时,袖子往上挽了两圈,头发松松地掉下一缕,没理会,她头也不抬地问:“你会的就那几道嘛,我早就……”

她突兀地止住了话,梁灼也不介意,笑眯眯地说:“我会的很多哦。”

程月萤以为他开玩笑,毕竟她也知道梁灼的工作比起自己只多不少。但那之后的很多个晚上,饭竟然真的就是梁灼做了。

他从程月萤那里得了准许,总是提前下班,自己开门进来,他不知道从哪儿学了一堆湘菜和川菜,偶尔也做些粤菜。

还挺好吃,程月萤就由他去了。

程月萤在一旁拿电脑改资料,厨房和客厅之间只隔了一个吧台,油烟机嗡嗡响着,门铃响了,程月萤去开门,门口站一个陌生男人。

他看到程月萤愣了一下,礼貌开口:“梁灼在吗?”

程月萤迎着那人诧异的目光回过头,就看到梁灼穿着围裙走过来了……站在门口开始跟那人聊工作。

有种诡异的贤惠,像一个被剥削的田螺王子。

他们像默认了一种奇怪的默契,把每天晚上的热汤热菜,当做是用来暂时抵御漂泊的方式。

饭后她洗碗,他收桌。有一天程月萤从洗手间出来,看见厨房那盏还没关的橘黄灯下,梁灼背对着她清理厨余,把餐具放进洗碗机。

程月萤站在门边看着,梁灼回头,看到她,笑着说:“想进来啊?厨房太小,你会挡着我。”

语气轻得像是在调侃,却记得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如果生活节奏、秩序感、家的感觉也能成为锚点。

他想给程月萤锚点,用日复一日的生活常态,把她的从巨大的漂泊感中拴住一角。

日子一天天过去,程月萤逐渐习惯梁灼赖在她家,一起吃饭、看剧,偶尔她困得睁不开眼,他就坐在沙发那头玩平板,听耳机,静得像空气。

她醒来时,梁灼已经回去了,她头发有点乱,身上披着件外套,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替她盖的。

这样的日常偶尔会让人忘记时间的流速。

再普通不过的一天,傍晚梁灼回到自己的公寓,把冰箱理了一下,前两天他和程月萤去吃了一家据说是全北京最好吃的蟹粉煲仔饭,两个人吃着吃着都有些沉默。

回来后程月萤兴致勃勃地想要复刻,当然失败了,梁灼今天工作结束得早,不妨一试。

他习惯性地留给程月萤的位置放好碗筷。

然后就坐下来,边等,边刷着手机,指尖一下一下地滑动,滑过很多聊天框里他们互发过的消息。

就这样等程月萤回来。

天色慢慢暗下来。

梁灼没开灯,屋里逐渐沉进一种难以言说的沉寂。

程月萤往常的下班时间早就过去了,他打了一个电话,对面没有接。

惯性太大了,梁灼早就习惯了一开门就能见到程月萤的日子,习惯到,他都几乎要忘了。

由他提出来的三个月,就快要结束了。

他强装冷静地打电话给江岑,绕过几重寒暄,得知程月萤今日已经正常下班。找人查了全市的急救中心,没有程月萤的信息。

她没有加班,没有出事,她只是还没回来。

梁灼坐在窗边,望着楼下的街道,一辆又一辆车驶过,像城市的血管在流动,而他是被这系统遗忘的一截残枝,不能动,也没有方向。

直到天完全黑下去,直到街道灯光亮起,直到将近深夜,他才终于放下手里的杯子,起身走进厨房,关掉了仍在保温中的电器。

他像做完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那样洗了手,擦干水渍,又转头看了一眼客厅。

窗帘被风轻轻吹动,那个空位仍然空着。

他站在原地,望了很久,终于轻轻地笑了一下,带着一点疲倦的无奈,和一点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痛楚。

程月萤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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