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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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弹穿过腿骨,血肉四散炸开,白婳疼得眼前一阵发黑。当即跪倒下去,枪脱了手,摔在地上。
疼啊,她压抑着呻吟一声。地面黏糊糊得打滑,五指沾满鲜血。
“调酒的芽儿哪去了?”领头的雇佣兵队长用枪指着白婳,一脚踢开她身边的手枪,命令手下去各处搜寻,“有项链,这是个盲点的,留活口。”
冰冷的枪口抵住她的额头,断骨处剧烈的疼痛汹涌至全身。白婳喘息着掐住伤处,泪水失禁落下,血混着汗,将里衫湿了个透。
另一名雇佣兵俯下身,用枪口挑开她的空白面具。白婳本能地拖着断腿向墙边瑟缩,借着昏暗的灯光,他们看清了女人的脸。目光恐惧,脸色苍白,养尊处优的书生气。
“盲点的人?”雇佣兵质疑道,“不会是冒充的吧。盲点哪里会有这样的弱鸡啊。”
意志在破溃,闻言半秒,她甚至忘了呼吸和疼痛,眼前又一阵发黑。
靠,难得出个任务就被抓,还给花狸子丢了脸。自己真是恶心。
“那芽儿死了。”手下回报,从清洁间抱出调酒师的尸体,“钢针扎恁深,没气有一会儿了,没用了。”
雇佣兵从鼻子里冷笑一声,狠辣的目光再次落到白婳身上,用枪头挑她的下巴:“看不出来嘛这妮子,细皮嫩肉的,还真有点能耐。”
一旁的队长叹了口气,事情有些棘手。虽然顶头上司史长生不知道和盲点结了什么梁子,一直在暗中搜罗花狸子和黑狗的下落,但行动队自身实在不愿意和这些人发生摩擦。
最好是史总的事情能自己办就自己办了,他们乐得装聋作哑应付了事。要去别的地方为非作歹打家劫舍,他们理所当然把眼一闭只认票子,史长生指哪打哪,不多废话;但轮到盲点头上,还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好。
暗算盘没打成,手里主动落了个盲点底下的探子,论职业操守,放是肯定不能放的。他们是怕了花狸子,但收钱卖命,该怎么办还得怎么办。
“别贫了,去绑了吧。能审出什么是什么。”队长显然没有感受到丰收的喜悦,“小顾,回去拿东西来;张队,叫个搞情报的来解码,顺便把身搜一下;小虞兄弟,你去联系史总,别说抓了个盲点的,就说看着像,等着指示。都记住嘴严一点,不许往外传了,叫姓花的知道可有的烦呢。”
白婳早就没了力气,那个领了命的副队长把她摁在椅子上,都没费多大劲儿。外衣被脱掉,黑色胶带勒住脖子,绑在椅背上,让她保持着呼吸不畅,却不至于窒息的状态。白婳双手被结实地缠在椅子把手上,利落地搜完身,将腕表和破译器等东西一并拿走了。
“靠,装备比我们情报组的都好。回头让史长生给梅组长搞一套,标准就按这个来。”是个松弛感很强的副队长,边干活边自言自语地聊天,“姑娘,我们老大问什么你就说什么,他是个会吓唬女孩子的。早点招了我们下班,你也少吃些苦头。”
腿上血还没止住,疼痛随着脉搏一跳一跳得烧灼。白婳的衣服干了又湿,粘在身上。
“我不是盲点的人。”嗓音沙哑,白婳仰着头呼吸,像一条搁浅的鱼,身体由于脱力而控制不住地发抖,“项链……是用来吓人的。我只是来帮主顾套点消息……”
“哪门子主顾要套史总的消息啊。”
门突然被推开,慢条斯理走进来的队长刚好听到白婳的狡辩,阴阳怪气地接了话。他刚和情报员交接过,发现白婳在信息库里专程调走了史长生相关的所有条目:“白婳是吧……不得了,还抓了个大的。是姓花的手底下排的上号的。”
白婳咬了咬牙。
队长高兴不起来。花狸子睚眦必报,做事也是出了名的强横,行动队可没把握对付那个女人。干完这一票,能瞒多久瞒多久,以后睡觉都得睁着眼睛。
“既然知道……还不识相放人。”白婳受了重伤,但语气也并没有软下来,强行冷笑。
“动手吧。”沉默片刻,队长挥了挥手,略显疲惫地在一旁拉了把椅子坐下,掏出一盒烟。
副队领命,一脚踹在白婳被打断的腿上,她连人带椅倒了下去。白婳撕心裂肺地惨叫,浑身肌肉瞬间紧绷着抽了筋,大脑因为疼痛而不再清醒。
被扯着头发重新拽起来。
男人冷漠地看一眼哭得狼狈的白婳,确实是那种还没开始就要遭不住的类型。审讯持续时间应该不会很长。
“你们花老板的别墅买在哪了,小妮子。”队长懒懒地吸了口烟。像白婳这样位高权重的,手里的机密一定握了不少,“史总老寻思着抽空去拜访呢。”
疼。泪水止不住地从眼眶滚落,白婳开始发烧,呼吸滚烫而急促,伴随着腹腔和胸腔的痉挛疼痛。
“滚!等死吧!”大脑宕机,惟余被痛苦激化的愤怒。她从齿尖虚弱地挤出几个字,被勒紧的喉头很难发出像样的声音,“惹花老板……吃不了兜着走……”
咔嚓,一声闷响,铁棍重重落在被绑住的手上,骨头和木把手一齐折断。白婳重心不稳,又摔了下去,叫不出声。
“说话注意点,婊l子。”副队再一次揪着白婳的头发拎了起来,朝她脸上啐了一口,“那姓花的救不了你。”
又是一棍子打在胸口,血从喉头涌出,反呛进气管,肋骨被敲碎了。
“快点说吧,挨挨打不算什么。”队长疲惫地坐在一边弹烟灰,“没动真格呢。你们花老板最舍不得她的娘们儿受苦,你说什么她都怪不了你。”
白婳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目光散乱,泪水干涸,她的大脑有些模糊,痛觉开始变得迟钝,她隐隐约约意识到,自己确实已经没有回去的希望了。
“要说什么?说呀。”又被不耐烦地踹了一脚。
痉挛,体温还在上升,气管呛了血没办法咳嗽。白婳把木把手抓出了痕迹,十指渗血:“放……开……”
刀片割开缠在脖子上的胶带,白婳剧烈地咳嗽起来,喷出两口鲜血。她用尽力气抬眼看了看两个男人,混沌的瞳孔中流露出刻骨的仇恨:“花老板的别墅……在德尔诺斯岛上……专门用来宰了你们这样的牲口扔海里……史长生想去看看?”
“总部!盲点俱乐部tm的在哪里!”队长暴怒地从椅子上跳起来,一巴掌抽在白婳满是鲜血地脸上。
本打算速战速决,没料到这骨头比想象中硬得多。
血顺着嘴角淋淋漓漓地流下,腥味充斥着口腔,白婳闭上了眼。
“想得美……”沙哑的嘲讽之后,白婳强忍着低低呻吟,燃烧的烟头狠狠摁在她裸露的锁骨上方,浑身肌肉再次因为痛楚而绞紧。
雇佣兵在烫伤处用指甲狠狠往皮肉里抠,白婳单薄的衣衫被血染了个透,风干之后贴在皮肤上,腥味扑鼻。她垂死挣扎般嚎啕大哭,爆发出的力量扯松了好几层胶带,在皮肤上勒出红痕。
“可以说了吧!”满脸嫌恶的男人不耐烦地踢她。天都快要亮了,还得赶去野外抛l尸呢。
果然没有专业的审讯室就是费劲,连个小女孩的嘴都撬不开。应该建议史总把酒馆重新装修一下。
他不想再劝了。这种对自己的组织有点信念的类型,来点痛的比较奏效。这是多年的工作经验。
“等死吧!畜生!史长生缺你两个给她看坟呢!呸!”白婳嘶吼着痛骂。她在盲点从来不怎么会骂人的,十几年只听花狸子怼天怼地怼黑狗,骂得肮脏,不堪入耳。真到临场,学不出万分之一的精髓。
“md这小婊l子嘴还真贱。”队长皱了皱眉,“还能说话,问题不大。紧点儿把你知道的都招了,军火供给线路,通讯频段,姓花的在哪儿。互相给个痛快。”
白婳颤抖不止的手被一把抓了起来,刀片插l进甲床,鲜血淋漓地剜下一块指甲。十指连心,痛不欲生。
白婳的大脑断了片,一口气没接上,身体发软昏死过去。周围没有水,男人只能挑了大腿没有动脉的地方一刀扎穿,把她弄醒。失血过多和伤口恶化让她很难再给出令人满意的反应,奄奄一息的脆弱只会让审讯者更加焦心。
“合着这么费事儿呢。姓花的是你老子吗,都成这样了还不老实交代。”队长抓着白婳的头发用力往后扯,逼她抬头看着自己,恶狠狠地咬牙吼道,“你偷的东西都发出去了吧。差也交了,放心好了,你不可能再活着见她,有什么说什么,早点送你上路。”
麻木中是听到那句“你不可能再活着见她”,胸口才猛然痛了一下。到了大脑承受的极限,感官已经开始模模糊糊地被屏蔽了,然而那种痛觉却意外得过于真实,泪腺再次受到刺激,凌乱的脸上又滚下一串混着血的泪。
牵动着断裂的肋骨,白婳猛地抽泣一声。
“老大,东西拿来了。”雇佣兵束手无策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审讯。
视线模糊中,白婳隐隐约约看见,他们默不作声地交接了一个药盒子。
精神控制药物,类似吐真剂一样的东西。这种药当然是不靠谱的,审讯者倘若不赶时间,不会轻易动用这个。因为它的效果不可控,只是催眠受审者一部分神经,起到一个解除防备的作用。
所以在用过控制药后,受审者吐露的东西真伪难辨。有时语无伦次,真真假假,还要花力气去验证。最重要的是,它本质上就是超剂量使用的毒l品,一针下去这人大概率就完了。非疯即死,接下来还能问个屁。
但他们赶时间。
夜长梦多,不要求信息质量。大不了事后再找办法去佐证。
细针管扎进白婳颈侧的静脉,队长还算耐心地把药一点一点推进去,计算着生效时间。白婳已经没力气挣扎了,绝望在滋长,她甚至没想过一次如此普通的行动会变成终章。她感受不到痛,拼尽最后一点意志咬烂自己的舌头,她是真的害怕在不清醒的时候供出点什么东西来。
所幸随花狸子走出孤女院,来到盲点,这辈子还算可圈可点。
要是她知道这次回不去,白婳一定会提前两天好好享受在盲点的时光。分明来一趟酒馆,赶飞机都赶得风尘仆仆,没有好好休息。
针头拔出皮肤,惨白的顶灯不稳定地闪烁了一下。起初谁也没有在意,下意识归结于年久失修的接触不良。
磁场像夜幕一般悄无声息地笼罩住酒馆,逐渐强烈的体感再也没办法忽视。雇佣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警觉地端起枪。
但已经来不及了。
灯还亮着,所有身处酒馆的人却什么都看不见。
突然间的死寂,暗廊传来高跟鞋无比清晰的声音,有些着急的节奏,却听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