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阶准备挪步,门又开了,刚才进去的那姑娘黑着脸出来。
姑娘满脸不高兴的带上门,关门的声音略大。紧接着房间里边传来哐当声,那姑娘的黑脸瞬间变得慌张,小碎步跑远。
王阶犹豫片刻,抬手贴在门上,慢慢的推开,关的时候留了一条缝隙。
宴子都砸了一坛酒,自己坐在了满地碎片的地方,双手用力攥着自己衣服,他浑身都在发抖。
王阶几步过去,宴子都立刻呵斥道: “滚!都给我滚!”
来的人虽然因为呵斥而止步,但还在房间里。
宴子都抬起脸,暴怒道: “滚!没听见麽?!滚!”。他看上去很难受,在努力克制着自己,脸和身上都充血一样泛红,双目更是可怕,焦躁愤怒迷茫交织着。
王阶愣了愣,开口道: “宴公子。”
宴子都很不给面子,照旧低吼: “滚!”
王阶慢慢凑近,轻声道: “你怎么了?怎么……喝这么多?”。
“王阶!我要王阶!” 宴子都拧着眉,忽然发狂一般咆哮。他死死盯住王阶,眼神叫人多看一眼都心生警惕,仿佛随时个会扑上来咬人。
王阶心下惊骇,尽量忍住,安抚道: “我在这里的。”
宴子都喝多了不认识人似的,盯着王阶看了好一会儿。忽然猛推开他,磨牙道: “骗我!你不是!滚!快滚!”。
宴子都说着抬手扯衣服,他原本已经敞开衣襟,现在竟然越扯越开。
王阶再迟钝也发现他这酒喝得有点不对劲。抬手摁住宴子都手腕。
宴子都恶狠狠的瞪着他: “你干什么?!”
王阶当即松手。宴子都扯衣服扯了好一会儿,结果怎么也扯不开自己腰带。
反而把衣服里的手绢扯了出来,他自己怔愣住,呆呆的抓着手绢,再呆呆摸了摸手绢上的名字,喃喃道: “这才是王阶。”
王阶这一刻觉得他根本没醉,还知道是手绢,知道那上面的确有王阶两字。
王阶顿时难受的一阵窒息,道: “不是撕坏了麽?”
宴子都抬眼,看着他,茫然道: “坏了?坏了?”
王阶心中五味杂陈,跟哄小孩子一样的轻声细语,张口道: “对,被我不小心扯坏了。”
宴子都拿着手绢搓来搓去,许久,笃定道: “不,没有,我自己把它缝好了。”。
他拿着手绢两角,竖起来展开给王阶看,手绢的确缝好了。可难看得要命,歪歪扭扭的线,有的地方还皱巴巴的。
“他已经不肯把画卷还给我,之前说跟我重画一副,只是骗我。我只剩下这手绢了,他也要扯坏。” 宴子都哽咽道,可怜兮兮的。
王阶觉得自己心口越发堵得慌,以至于难受得差点承受不住,他想说话也说不出来。
宴子都丢掉手绢,突然狠命的又开始扯衣服,手背上青筋鼓了起来。
貌似还保持着一丝理智,宴子都费力的控制自己,很快把扯散开衣服重新裹了回去。呼吸粗重,神思不清明的开始用脑袋撞桌角。
王阶急忙阻止了他。
宴子都就这样开始发狂。王阶怎么拉也拉不住他,撞不了桌角就去撞墙。
之后他像是认出了王阶,眼中两团火烧得火旺,身体也像火团,他牙龈都要咬碎了,才克制住自己,用力的把王阶推开,让他快走。
王阶倒退数步,心知宴子都难耐得很,匆忙道: “你等着,我去把那姑娘叫回来。”
宴子都困兽一样,神志不清的胡乱摆手,说不要,谁来都不要。王阶为难,不知如何是好,没犹豫多久,宴子都神色复变的迷乱。王阶还来不急去叫人,就被他扑过来大力抱住。
王阶大吃一惊,想推开人,宴子都却是一把将他抱起,直接往床上摔去。王阶脑袋重重的磕上床板,好在有被褥垫着。不疼,就是有点懵。
宴子都的脸凑过来,隔着两寸的距离。灼热的呼吸扑打在他脸上,打量片刻,俯身,张嘴啃了下来,神志不清般喃喃自语,说这是王阶,是真的王阶…………
王阶看他要往不可控制的方向而去,用力推人,奈何换来宴子都更狠的压制。
王阶没有就此任由他胡来。
宴子都凶得要命,可王阶不配合,他现在这个样子也不能真的把王阶衣服扒下来。王阶好歹是个男人,不是小姑娘,力气还是有的。
两人打滚了许久,王阶走不了,宴子都也得不到,气喘吁吁。
后来,王阶终于放弃反抗。
因为一滴热泪滴在他脸上。他抬眼,睹见宴子都赤红着眼,披头散发的落在他头顶,满脸的委屈难耐痛苦。
王阶心惊肉跳,陡然卸掉所有力气。由着他为所欲为。
难舍难分,火热之时,忽然门被推开。
王阶下意识的伸手搂住宴子都的肩膀,把人拉下来挡住自己。
以至于推门进来的人只看见床上宴子都躬身俯在另一人身上。
来人惊奇道: “哎?老鸨不是说你不要人姑娘麽?这是哪儿来的?”
宴子都一门心思啃着王阶,或许现在他也不知道来的什么人,说的什么话,脑子早已一团浆糊。
来人没逗留,很快就出去了,还贴心的关上了门。
那人长什么模样王阶没看见,可说话的声音王阶认得。是之前在翠湖边茶楼那个说书先生,宴子都的朋友!
王阶刚松了一口气,立刻又倒抽一口冷气,宴子都下嘴没轻没重一口咬在他肩上。
王阶使劲捏他一把腮帮子,宴子都恍恍惚惚的又流连在他唇边一下一下的轻啄。
之后王阶感觉自己要溺毙在这摇摇晃晃癫狂凶狠的屋子里。不切实际迷乱的梦境一般,王阶偶尔会低声喊宴子都的名字。
寅时,王阶从这座花楼离开。
这个时辰楼上楼下都差不多没什么人了,就是夜夜笙歌也有倒头大睡的时刻。
王阶连陈新甲都没去看一眼,便略微低头忍着身体的不适快速到了门外街边。
王阶的手在发抖,腿也许有些打颤,脸上的滚烫许久才消下去。回到自己府上,他很想翻墙进去。
因为无论走正门还是侧门毫无疑问都会有人替他开门,然后知道他在如此深黑的夜里回来。
王阶做贼心虚般无法坦荡,走了侧门,是家里一个老仆来给他开门的。
王阶在那之前还在门边特意嗅了嗅自己身上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他不知道衣服有没有沾上他的或者宴子都的东西。
老仆开门时,王阶强自镇定的维持风度。
估摸着只有一个时辰左右就要天亮了,他本以为自己会毫无睡意,不曾想,一沾到枕头就沉沉的睡到天光大亮。
王阶很不自在的到了衙门,边走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心想着先不要碰到宴子都。
奈何怕什么来什么。
抬眼就见宴子都就立在衙门内的空地处。
不过,对方瞥见他,随即看向别处,神色平淡。就好似昨晚上的一切如梦似幻,都是假的。
王阶定定心神,道: “宴主事挺早啊。”。
宴子都的回应不过是稀疏平常不咸不淡的略一点头。
王阶刹那间,只觉得身心都猛的空了一空。有些好笑,自己从出门到现在都琢磨着见到宴子都可怎么好,现在对方竟如此云淡风轻,自己多少有些顾虑过头了。
宴子都实际上没那么轻松。他告诉韩云卿自己昨天夜里做了个荒唐羞耻让人面红耳赤的梦。导致自己现在看见王阶,就有些克制不了的冲动。
他阴沉的说都是自己那混账朋友不够意思,自己跟他倾诉衷肠,对方却给他酒中加见不得人的东西。还说让他好好一度春宵就什么都好了。
彼时宴子都已喝下对方才说,要吐也吐不出来了。他早上醒来,那家伙怕他揍,早就溜之大吉了。
“所以,你吃了那东西,做了个梦,药劲就过去了?” 韩云卿听了来龙去脉,问道。
宴子都沉着脸道:“应该是,我看他躲到几时,让我碰到非把他扔翠湖去。”
韩云卿道:“没必要吧,他也不是故意的。就是为了让你心情好一些。再说,要不是他,你能做这么美的梦?”
宴子都望着窗外,缓慢道: “云卿,我想,我不适合再待在这里。之前我是因为他在这里,可往后,我真成了亲。那再待在这里,又有什么意思,而且,他真的不大想我靠近的样子。我也不想让他厌恶我,所以,我已打定主意提前接受皇上的安排。”
韩云卿道: “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都不考虑考虑我的感受麽?你走了谁帮我啊?”
宴子都道: “自然有人会来顶替我位置的,这个你大可放心。”
“别人跟你能一样麽?你在我还能偷懒,换个人,我就等着忙死。”
宴子都道:“你这是懒。”
王阶心知宴子都是酒后乱了一晚,既然对方不当一回事他自然也就没好意思再多纠结。
对于在花楼寻欢作乐的人,这算不得什么。王阶如是想。
可当他乍听宴子都要离开司部衙门,愣了好半天。
有人跟他说话,他随意的敷衍点头。两三日都过得有些浑浑噩噩。
宴子都能力出众,往上升没什么奇怪的,可未免也升得太快。
大家心知肚明且心照不宣,毕竟宴子都是圣上看好的人。这小小的升了一节只是开头罢了,以后恐怕只会升得更快。
宴子都离开司部衙门那日,风和日丽,王阶只是和之前一样波澜不惊。
所有人都舍不得宴子都,簇拥着人到外头。
王阶坐在自己处理公务的桌边,始终没有抬脸。等他们闹哄哄的消失在门外,王阶抬起脸,看见外头日光热烈,空荡荡的,有风轻轻地吹过,有枯黄的树叶飘落。心口突如其来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