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来了!”
在郑州火车站广场下的明珠商场,曹银华一见到小霞,拉着手,高兴地又笑又跳。
三人来到餐饮区点餐,小齐抢先付了帐。
“你说他在咱商场干过?”曹银华拿眼瞟着小齐,笑着问小霞:“我咋不知道呢?”
“你眼里有谁啊?”小霞笑着说,“天天走路昂得跟个鹅头一样!要不趴在柜台上睡觉,一睡一天!”
曹银华笑着打了小霞一下,问:“恁真准备自己干了?卖啥?”
“除了发光管数码管点阵呗,”小霞说,“我还能卖啥?”
“厂家呢?”曹银华笑着问。
“发光管联系联系洛阳和包头呗,”小霞说,“数码管点阵中山郎玛估计不会发,先做不成。”
“恁姨不是天天吹中山郎玛跟她签有独家代理协议,”曹银华笑着说,“绝不会给河南第二家发货?”
“确实签的有。”小霞点头说,继而笑着说:“反正俺钱也不够,小齐二哥借给俺两千块钱,三嫂答应从她二姐那儿借一万,那是个死期,下个月到,到了借给俺,按银行死期利息---有利息有利息呗。”
“就是,”曹银华笑着说,“有利息有利息呗,恁真不赖,钱借着了,我要干,钱不知道找谁借哩!”
“你给恁姐干那么长时间,”小霞笑着说,“你出来她多少不帮你点?”
“谁知道,”曹银华撇撇嘴,说,“正因为给她干,一出来就是同行,啥亲戚不亲戚---李兰不还恁姨哩?”
“是!”小霞点头说,“越亲戚越不帮,巴不得你干不成!”
“没想到恁说开始就开始了,”曹银华抚着小霞的胳膊,瞅瞅小霞又瞅瞅小齐,羡慕地说,“俺比恁早出来多长时间,还啥不啥呢!”
“你让丁志强弄点儿钱,”小霞笑着说,“恁不就开始了?”
“他?除了吃睡,”曹银华鄙夷地哼了一声,说:“啥都指望不上!”
“你咋这样子说人家啊!”小霞笑着说。
“对了,”曹银华说,“恁姨找个看柜台的,是不是知道你不给她干了?”
“我听小敏说了,”小霞说,“俺没给她说啊,俺妈意思,给她再干段时间,等她来了,要过我工资户口给我买了,再说不干的事儿。。。”
“怕不给你工资不给你买户口吧?” 曹银华说。
小霞嗯了一声。
“就是,”曹银华说,“现在人说翻脸就翻脸,亲戚管啥呀!”
“你和丁志强燕庄租的房子怎么样?” 小霞笑着问。
“不错啊,”曹银华笑着说,“新盖的楼,干净得很,房东可不错,我就说了,要是她有房子,咱住一块儿多好!”
“她没房子了?” 小霞问。
“早没了,”曹银华说,“住满了,我在旁边给恁找了间,吃完饭恁去吧,我还得上班呢。”
“让他去吧,”小霞说,“我去商场,再支应几天,等俺妈来。”
从26路车下来,顺着一条坑坑洼洼人来人往的土路往里走,远远地,小齐一眼看到曹银华所说的那栋六层新楼。果然,在整条街上甚至整个村子,都如鹤立鸡群般矗立着。然而,他租的房子并不在这里,需要从这栋楼前面狭窄的胡同一直穿过去。胡同窄得只能并排走三个人,个别人家的门口还堆着大量的建筑材料,人只能从脚手架下低头穿过。
一栋二层楼,大铁门关着,用粉笔歪歪扭扭写着“有房出租”几个字。一扇小铁门开着,院子里几乎被杂物和旧自行车堆满。
听到叫声,一个谢顶中年男子从一楼阴暗的楼道里拱出来,粗声憨气地问:“干啥哩?”
“恁这儿租房了吧?” 小齐笑着问。
对方啊了一声,上下打量他。
“那边有个女的帮我在这儿订了一个房子,”小齐笑着问,“是不是这儿?”
男人哦了一声,问:“赵小顺那家那个吧?”
小齐愣了一下,含糊地应了一声。
对方转身回去拿了一串钥匙出来,上了二楼。由于两边都是房间,没有灯没有窗户又不通风,过道里又黑又臭。房东摸黑打开其中一个房间的木门。
这是一个十平方左右的单间,空无一物。窗户虽然不小,对面楼房挨得太近,即便大白天,屋里依旧很暗。房东拉了一下灯绳,垂在屋当间的一个灯泡亮了,但瓦数太低,并没有增加多少光亮。
“卫生间呢?”小齐问。
“楼梯上来对着的就是。” 房东说。
“这房子一个月多少钱?”
“一百。”
“能不能便宜点儿?” 小齐笑着问。
房东摇摇头,说:“都这个价儿!”
“水电呢?”
“水不要钱,电一块钱一度,一个房间一个电表。”
“好吧。”小齐笑着说,掏出一百块钱递了过去,换回来一把钥匙。
“哪里有卖床的?” 小齐笑着问。
“马路对面,”房东用手指着远方说,“路边。”
小齐回到村口下车的地方,果然,对面人行道上,摆了一长溜的新床。老板在床上坐着,见有人过来打量床,站起来问:“要啥床哩?”
“这床咋卖的?” 小齐问。
“有一米二的,一米五的,一米八的,”老板说,“看你要哪一种?”
小齐想了想,说:“一米五的吧。”
“三百,”老板说,一边主动向小齐介绍:“床板儿可折叠,床头和下面的两个箱体分开,搬家好搬的很。”
小齐盯着厚厚的床垫看了半天,问:“这个多少钱?”
“席梦思也是三百,”老板笑着说,“你坐上试试,软和得很,比硬板床舒服太多了!”
小齐坐上去,翘起双脚,轻轻弹了弹,问:“能不能便宜点儿?”
“你要床和床垫吧,”老板说,“一共五百。”
“你得给我送过去啊,”小齐说,“我自己可搬不动。”
“那肯定的!”老板笑着说,指着马路对面说:“这里住的吧?”
卖床的一走,小齐关上房门,在光溜溜软绵绵平展展的席梦思上仰面躺下,把四肢尽力伸展到最大,长长地舒舒服服地呻吟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