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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敬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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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疯女口中听到“妖”字,姚秋二人顿时警觉起来。

“你家在哪儿?”姚安如问。

疯女一个劲儿地摇头,她本就有点怕姚安如,又听她提到“家”字,就更加害怕了。疯女胆怯地看向秋凌川,发出求救的目光,可惜秋凌川并未注意。于是,疯女索性从姚安如怀里挣脱开,撒腿跑掉了。

“她好像很信任你,而且只信任你呢。”姚安如看着疯女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对秋凌川说。

秋凌川当她在戏弄自己,于是不客气地回道:“你给我适可而止!”说罢,便调头走了。

“唉,你不是要兑现敬我的香火吗?”姚安如叫住他说道。

“给你买香去!”秋凌川道。

“那房间里就有香,若是不够还可以问掌柜讨些来,何必耽误功夫呢。”姚安如说。

“你懂什么。”秋凌川丢下一句话便走了。

不知不觉,暮色已至,西边的天空已经被染成金粉色,连片的卷层云像一层薄纱,轻轻浮动着。

秋凌川一去就是大半天,终于在天黑之前回到重馆。他来到姚安如的房间,叩开她的门。姚安如问他去哪儿了,可买到香,他都闭口不答,直奔屋边的柜子而去,在里面翻找出一把香。

“你不是非要出去买香吗,怎的又用回这里的香?”姚安如抱着双臂,站在他身后问道。

“太贵了。”秋凌川蹭了蹭鼻子道,“再说,我也不是只为了买香才出去这一趟的。”

“那是为了什么?”

秋凌川犹犹豫豫地从衣襟里掏出一个泥像,递给姚安如。姚安如含笑接过泥像,本想笑他多此一举,可细看一看,那像上之人的容貌竟与自己一模一样。

“这是……是我吗?”她怔怔看着,小心翼翼地抚摸,由衷地感慨道,“好漂亮啊。”

“怎么样,我的手艺还行吧?”秋凌川见她痴痴的样子,得意地说,“你我第一次于天权山中分别,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的,特意为你捏了个像,比你那人畜不分的泥偶好吧?”

“嗯。”姚安如的双眼一刻都不舍得离开这泥像。她捧在手里,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端详个遍,目光忽然停留在右耳下侧颈处,那里有一点瑕疵。

秋凌川也看到这处瑕疵,解释道:“是我的指纹,泥未干时不小心按上去的,涂了金便看不出来了。其实,我方才就是想买点金箔制粉,给这泥像上一层金髹,奈何整个凤鸣城都找不出一厘。听说城中不允许私售,所有金皆用去修那通天塔中的造像了。”

“不妨事。”姚安如摸了摸那处指纹印子,眼里始终含笑。这可是实打实的由人族为姚安如塑的第一尊像,她心中的激动不言而喻,又怎会在乎这一点瑕疵呢。

人对着自己的样子看久了,会突然间觉得陌生。恍惚间,姚安如感觉那泥像不是自己,便捧着它,独自走进里间,坐在铜镜前,对着镜中的自己又是一番端详。

寂月于天,皎皎而明。

姚安如一早就知道自己美,是因为所有人都说她美。当她从铜镜中看见自己,只觉得那是一张愚蠢而可憎的脸,只认为是从前的自己毁了现在的自己。

月本无辉,假曜而皎。

与镜中的自己相比,那泥像倒是真的美。只是秋凌川在上面留下了指纹,时时刻刻提醒姚安如,那是凡人心中的她,而非真正的她。

想着道,姚安如心中怅然,一时忘了要做什么。而秋凌川已备好香案香炉片刻,在外面等不及了,也来到里间催促,见她呆坐在镜前,垂着头盯着泥像看,便又得意起来。

“怎么样,很像吧。”秋凌川站在姚安如身后,拿过泥像,顺势扶起她的脸,将两者对照于镜前,“看,眼睛、鼻子,都是一模一样的。唯独不一样的是嘴,我见你总不笑,可你若真成了仙,应该笑的。”

“你为何觉得我应该笑?”姚安如问。

“没有为何,我供你三炷香,就得听我的。”秋凌川说着,将姚安如两腮轻轻掐起,让她的嘴呈微笑状。可姚安如不喜欢他摆弄自己的脸,凶巴巴地盯着镜中的秋凌川,一时间呈现出一种皮笑肉不笑的怪异的表情。

“哈哈哈哈……”秋凌川大笑起来,“你这样好奇怪啊。”

姚安如闻言,不耐烦地拨开秋凌川的双手,推着到香案前,令他赶紧给自己敬香。秋凌川还不肯罢休,与她又打闹一阵,眼见姚安如生气了,便赶紧收手,复将泥像摆在案上,手持三炷香,端端正正跪在像前,口中絮絮碎语念了几句,而后将香一根一根地立在香炉中。

“满意了吧?”秋凌川戏谑的问。

姚安如没搭理他,直接将他推出去,并门严严实实地关上了。

房间里就剩她一人,姚安如将信灵盘释出,悬于泥像上方,那三炷香燃烧的袅袅轻烟,源源不断被吸入盘中。

姚安如在一旁静静看着,白烟如沙,轻轻拂过泥像,她不由地想象起秋凌川塑这泥像时的样子,想到他的指尖拖着泥像的后颈,便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后颈,那里突然变得热热的,并迅速蔓延到面颊,令她清冷的脸上多了一抹红晕。

太阳隐没天际,重馆上空,忽现一团金云,似晚霞,却不是晚霞。

夜深了,姚安如躺在床榻上,辗转难眠。在山中清静之地待久了,自然是不习惯这烟火之地,脑海里飘来一大堆往事,胡乱搅着心神,也分不清哪些是虚,哪些是实。

这时候,屋外又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姚安如眉头深皱,将被褥盖过头顶,妄图挡住那些杂音。可那些声音越来越大,似乎聚了不少人在外面,也不知道鼓捣什么东西呢。

“吵死了!”姚安如腾地一下坐起身来,刚想喝止那些人,恰巧此时敲门声响起。

“昭昭姑娘,您快出来看看吧。”外面是掌柜的声音。

姚安如开了门,见掌柜一脸愁容,指着秋凌川的房间,焦急地说:“凌川君也不知怎的就发了疯,您快去看看吧。”

闻言,姚安如赶紧来到秋凌川的房间。房间里点了灯,昏暗的火光下,秋凌川正被几个伙计按在地上,不停嘶吼着。他头发蓬乱,双眼猩红,一只手腕被割伤,不停流着血,地上还有未画完的符,一起被他摔得乱糟糟的器物。

“您看,这房中器物皆是渠逸君的藏品,这么糟践了,我等该怎么解释啊。”掌柜无奈道。

“我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我来收拾他。”姚安如道。

掌柜虽然不放心,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招呼伙计赶紧逃离此地。那几个伙计松开秋凌川,他立马爬起来,就着自己的血,继续在地上画符。

可他已然神志不清,连符纹的样子都忘了,心急之下,便不停用头撞击地板,发出“咚咚”的响声,振得灯火不停闪烁,振得人心里发堵。

姚安如见状,赶紧上前去拉住他。起初秋凌川还很抗拒,不断地推搡她,直到看见昏暗中那抹葭灰色,恍若看见老家河边的芦苇,突然安静下来。

“阿母,阿母怎的还没来,我饿了……”秋凌川口齿不清地说道着。

“那我叫掌柜送些吃食来?”姚安如问道。

“我好饿啊,让阿母等等我,我采了芦苇芽,焯过水就能吃了,让阿母等我……”秋凌川说着,猩红的双眼中溢出豆大的泪珠,不停地滚落而下,和着鼻涕糊了一脸,“阿母醒醒,天太黑了,不能让胖川一个人待着,快让阿母醒来……”

秋凌川还沉浸在自己的梦中。

梦里,他回到老家的茅屋,看见一个半大男孩儿蹲在床边,胆怯的望着床上的阿母,那具憔悴而冰冷的尸体。男孩儿迷茫而无助,他已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想靠近阿母的尸体来缓解恐惧,可恐惧的源头也正是那具尸体。

比男孩儿更无助的是此刻的秋凌川,他又看见阿母的死亡,他想帮那时的自己,可根本办不到。

于是他割伤手腕,一个劲儿地在地上画血符,然而,头脑混沌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画的是什么,只觉得这是唯一能做的事。

姚安如从他含糊不清的语言中,大概猜到是怎么一回事。她如白日待疯女那般,将秋凌川搂在怀里,等他哭累了好睡去。

姚安如的身体总是那么凉,任何靠近她的人,都借不来一丝温暖。不过,她又是柔软的,秋凌川靠着她,恍惚感觉自己钻进了老家河畔的芦苇荡里。秋日渐凉,芦花绽放,花穗饱满蓬松,用来絮被子,盖在身上捂一会儿就暖和了。

渐渐地,姚安如感到胸口一阵温热,是秋凌川的气息穿过衣衫的缝隙,渡在她身上的。

他睡着了。

姚安如用灵力治了秋凌川手腕上的伤,又将他拖到床榻上,便合门而去。半晌,那门又被打开了,还是姚安如。

她有些不放心。更重要的是,先前她引魂上身晕厥,秋凌川一直陪着,还给自己吃了仙药。而今自己将他丢在一边,总是不大仗义的。

她借昏暗的灯光,看着一屋子狼藉,心生倦怠,在床榻边找了块空地,铺上席垫坐下,坐着坐着就睡着了。

次日,阳光照进重馆三楼,镀在姚安如脸上。她睫毛颤动着睁开眼睛,就见到秋凌川的脸铺满了整个视野。

“你在作甚?”姚安如赶紧起身。

秋凌川在一旁蹲着,问道:“我还想问你呢,你跑到我的房间里,搞得乱七八糟,你想作甚?”

“不是我,是你自己弄的。”她说。

“呵。”秋凌川冷笑一声,说道,“我睡着觉呢,你莫名其妙出现在我的房间,还说是我弄的?”

看来,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姚安如将昨晚情景细细地讲了一边,可秋凌川还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她又指着地上的符纹佐证,那乱七八糟的笔画,秋凌川是不可能认的。

“我告诉你,你虽然是我的妖,但摔坏的东西算你自己的账上。”他说。

“不是我摔的!”姚安如高声道。

“少废话。”秋凌川抱着双手,一幅教训人的模样,“渠逸君今日要宴请你我,你赶紧收拾收拾准备赴宴,好好想想一会儿怎么交代吧。”

姚安如歪着头看向秋凌川,咬紧后槽牙,心说:“早知道不给他治那手腕上的伤了,好歹留个疤作证,看这王八蛋还敢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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